最糟糕一幕正在發生:全中國鋼鐵企業賺的錢,都被英美金融寡頭侵吞 |
中國鋼鐵行業現在很暴躁。
12月以來,中國鋼鐵協會已經把全球四大鐵礦巨頭全都給問候了個遍。
中國鋼企懷疑礦商們哄抬鐵礦石價格,“今年以來,鐵礦石價格已上漲了60%,但鋼材價格漲幅不到10%,鐵礦石的漲價是不合理的,也不可持續。”
實際上,如果從2月低點569.5元/噸仰視12月21日的1147元/噸歷史新高,鐵礦石價格都翻了一倍有余。
不過,中國照舊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。大連商品交易所都只能認一句,買方議價能力弱。
每一塊鋼鐵里,都藏著一個國家興衰的秘密 ,這是美國鋼鐵大王卡內基的傳記作者彼得·克拉斯的名言。
從新中國成立之初的缺鋼少鐵,鋼產量不足世界千分之一,一路走到年產量超過10億噸,生產全球半數鋼鐵,世界見證了一個東方工業大國的強勢崛起。鋼鐵就是一個國家的工業筋骨,從輪船汽車集裝箱到高樓大廈,從機械家電手機到大基建,無一不需要它。
但龐大的市場還是沒能讓中國變得硬氣,鐵礦石談判權的天平從來都沒向中國傾斜,反而還在不斷威脅中國的工業安全。
中國所有鋼鐵企業看起來就是給澳大利亞礦商打工,但誰站在這些巨頭背后?是英美的金融資本。
沒有解決工業糧食鐵礦石的供應問題,工業強國無從談起。
這注定是一場愈加激烈的衛國戰爭。
鐵礦石越漲,中國鋼鐵行業就越尷尬。
進口的鐵礦石連年上漲,2019年同比漲幅達到了34.3%,全年均價94.8美元/噸,在鐵礦石總量微弱增加0.5%的時候, 錢卻多花了266.4億美元,折合人民幣約為1837.3億元。
這筆錢,都夠中國鋼企到非洲開建3個年產能達1億噸的鐵礦項目的本金。
這筆錢,也 幾乎相當于去年中國鋼鐵行業的總利潤。
吭哧吭哧干了一年,賺了個寂寞。2019年中國鋼鐵行業實現銷售收入4.27萬億元,同比增長10.1%,但實現利潤1889.94億元,反而還下降了30.9%。
今年形勢就更嚴峻了。
國際62%鐵礦價格刷新了9年記錄,來到了160美元附近。礦業權威機構AME2019年測算,全球在產251座鐵礦山的平均離岸成本為32.3美元/噸。 也就是說, 外國賣一噸鐵礦石給中國,就能凈賺130美元。
中鋼協測算,如果按照近2個月鐵礦石17.5%的價格漲幅來看,預計每噸鋼材的成本也被迫抬升了10%。對比之下,鋼材僅上漲了5.5%。
鋼鐵制造廠家每生產1噸鋼材,就有將近100元的利潤受到擠壓。
但國內鐵礦救不了中國鋼鐵企業。
中國鐵礦資源貧礦多、富礦少,2019年原礦品位只有26.62%,生產成本位列全球26個鐵礦石生產國的最后一位,達到70-75美元/噸,比全球平均離岸成本多了近115%。
在國際鐵礦石定價機制上,中國幾乎失語。
國際鐵礦石供應市場基本是寡頭壟斷格局,四大巨頭分別是巴西的淡水河谷,和澳大利亞的力拓、必和必拓和FMG。
巨頭們從2010年開始采納普氏價格指數作為定價標準。這一標準的數據來源是30-40家市場上最活躍的企業,通過電話問詢的方式向礦方、鋼廠及交易商進行詢價并采集數據,然后依據當天最高的買方詢價和最低的賣方報價進行估價,不管實際交易是否發生。而在這些最活躍企業里,中國鋼企別說數量近半,就是身影都寥寥無幾。
這擺明就是來敲竹竿的。
中國入世不久后,就有某位商務部領導感嘆過:
“在國際貿易中,現在的現象是,中國人要買什么什么就貴,要賣什么什么就會便宜。”
中國鋼鐵行業如今還是這么個情況。
乍看之下,中國所有鋼鐵公司都在給澳大利亞礦山打工。
中國高度依賴進口鐵礦石,而在進口格局上,澳大利亞一國獨大。
2019年全年中國進口鐵礦10.38億噸,其中來自澳大利亞的有6.6億噸。今年1-10月進口鐵礦總計9.75萬噸,其中澳洲鐵礦占比62%。
澳大利亞的鐵礦品位高達55%-65%,最優質的幾個礦產成本可以控制到20美元/噸以下,從海運時間來看,也比巴西短25天以上。
看起來,今年澳大利亞在飆漲的鐵礦上賺到的甜頭,就足以彌補它在煤炭、紅酒、小麥等出口貿易上的損失。
但事實倒不如說, 中國鋼鐵企業是在給英美金融資本打工。
澳大利亞70%以上的礦產資源和礦業公司50%以上的股權都是英美金融資本的囊中物。
力拓最大單一股東是中國的中鋁集團(但在董事會上沒有席位),接下來就是黑石、美國資本集團、賓州領航投資、摩根大通的資本。
必和必拓的前四大股東,是來自匯豐、摩根大通、花旗和黑石的資本。
所以,鐵礦石定價權的博弈,已經不單單是鋼鐵行業內部的事情,國際金融資本對利益最大化的追逐同樣在左右著談判。
這影響到了大國工業命脈。
但中國從未放棄對鐵礦石定價權的爭奪。
資本出海買礦買股,這是中國曾想學習的日本模式。
日本同樣是鐵礦石匱乏、高度依賴進口的國家,但日本卻成功奪得了話語權。
澳大利亞在1960年第一次啟動鐵礦石出口時,第一船貨就是運給日本。從60年代開始,日本鋼鐵企業靠三井物產、三菱商事、伊藤忠商事等貿易財團悄悄買下了澳大利亞、巴西資產。如今,巴西的淡水河谷最大股東,除了巴西政府就是日本的三井物產,而澳大利亞的24個主要礦產中,日本企業重點投資的有8家,參股16家。
日本鋼鐵行業靠股東分紅,就可以抵消鐵礦石上漲的成本。
但把這個模式套到中國, 中資海外礦業投資失敗率卻高達八成左右。
等到中資開始出海買礦時,鐵礦石價格早就被拉高,好礦買不到,中國企業還花了不少冤枉錢,典型失敗案例是中信泰富澳大利亞項目,巨虧147億。
買股則容易遇上政治層面的反彈,西方國家戴著有色眼鏡看中資,會認為這背后有國家意志的身影。
比如澳大利亞以國家資源安全名義把外資持股比例控制在15%以下,所以中鋁持有的力拓澳大利亞公司股份最高時只達到14.99%。中鋁投資力拓差不多已經回本,這已經算是中資出海投資鐵礦產能最成功的案例了。
2019年中資海外投產權益礦年產量約6500萬噸,僅占全年進口量的6%,而日本、歐洲卻動輒50%以上。
早在10年前,中國鋼鐵行業就有聲音呼喚, 中國金融力量怎么可以缺席鐵礦石談判?
礦產巨頭背后都有強大的金融力量在支持,但中國鋼鐵企業卻形單影孤,產融結合并不緊密。
冶金工業規劃研究院院長李新創就發問, “中投投資黑石,黑石又投資實體經濟,是什么邏輯很不能理解,它為什么不選擇直接投資實體呢。”
對于鋼鐵行業巨頭來說,缺乏足夠的資金支持,沒有龐大的資本運作能力,很容易出現財務黑洞。
而如果單靠國內的大財團,它們一是沒有專業的行業判斷力,無法準確預判價格周期;二是缺乏長遠的產業目光,對投資周期長的項目興趣不大;三是資本項目的管制。
產業和金融資本的強強聯合,并非易事。
整合全行業力量一致對外談判,中國也想過。
但詭異的是,中國鐵礦石進口價格越談越漲。
中國幾百家鋼鐵企業,過量的進口商和內部的利益沖突和博弈,讓中國對外議價的聲音變得分散。
偶爾還會出現“內鬼”,交易中止!比如2006年的談判失利,就是在形勢僵持不下之時,有兩家進口商私下和必和必拓達成了漲價協議,國內進口量同比突然猛增1100萬噸,買方需求更大,那當然是要漲價了,談判一下就失去了主動權。
所以在四大礦產巨頭面前,談判權根本不對等。
中國一直想通過中鋼協這樣的行業組織牽頭,商務部或發改委從中協調的方式來形成一只專業的談判隊伍,一致對外。
不過,目前來看也沒有太大成果,還容易落下“國家意志”的話柄。
前寶武鋼董事長張錦剛才在前不久說過,寶武鋼鐵雖然現在是行業巨無霸,1億噸產量也僅占全國10%的份額,很難去把全國鐵礦石談判權統一起來。
廢鋼回收,中國的水平還不太行。
根據中國廢鋼協會數據,2019年中國廢鋼總量約2.5億噸,同比增加3000萬噸。
有研究認為,2020年后,中國社會廢鋼產出將進入“爆發期”。預計至2030年,我國社會鋼鐵積蓄量將達到130億~135億噸,每年社會廢鋼資源產生量達到3.2億~3.5億噸。
這么多廢鋼,其實循環利用起來,可以成為降低對海外鐵礦石依賴程度、平抑進口礦價格的重要砝碼。
但是和世界35.5%的平均水平比,中國的廢鋼使用水平仍然很低,直到2019年才突破20%。
根據中國廢鋼鐵應用協會的數據,用廢鋼生產1噸鋼,可以減少1.6噸碳排放、減少350公斤標煤消耗、降低固體廢棄物排放4.3噸,同時減少廢水、廢氣的排放。
綠色低碳經濟政策的推動,會進一步加快中國廢鋼鐵產業的發展。
現在不確定性最大、但也最有希望打破局面的,是幾內亞西芒杜鐵礦項目。
這是目前世界上最有潛力的未開發鐵礦,鐵礦石品位達到66%,潛在總儲量約100億噸,僅次于澳大利亞和巴西。
西芒杜有一個綽號,叫“澳洲鐵礦殺手”。一旦投產,必定是國際鐵礦石貿易體系中最大的攪局者。
毫無意外,這當然會成為中資的香餑餑。
2010年,力拓聯合中鋁成為合資公司Simfer,開發3號、4號區塊。
2019年,魏橋集團牽頭組建的贏聯盟中標1號、2號區塊礦權。
2020年,寶武集團擬牽頭組建基金,進軍西芒杜。
但是,以上都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。
西芒杜處于幾內亞的熱帶雨林中,基建落后,開發難度很大。今年,贏聯盟和幾內亞政府才開始正式簽署1、2號礦區的鐵路、港口公約。
別看中國基建狂魔,但也要看幾內亞落后的基建現實、政治腐敗風險、金融風險等問題,少說也要5-10年才能拿下。
在這之前,中國的鐵礦石定價權還需要一段時間隱忍。不過,一旦西芒杜鐵礦項目投產,今天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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